2011年4月16日 星期六

兩個難忘的頰吻

最近在午夜夢迴, 清晨矇矓或白日打盹時, 腦海中常突然浮現早已忘卻或久遠以前兒時的種種; 那些突然躍出清晰生動的畫面, 常讓自己暗吃一驚, 怎麼許許多多年都不曾憶及的事卻突然憶起? 看到自己幼小的身影, 重溫與父母重聚的溫馨時光, 剎那間像回到了過去的時空; 那感覺雖是欣喜卻包著蒼涼, 懷抱幸福卻知那僅是皂泡般的虛幻, 不勝唏噓世事變幻真如白雲蒼狗! 這種現象讓已屆介之耆艾之年的我, 驚覺自己大概已步入老年之途了!

其中的一幅畫面勾起了一份不算模糊的記憶: 五十年前有兩位香港的熠熠紅星, 一位叫王萊, 一位叫鍾情. 她們倆有一次連袂到臺灣東部地區勞軍, 這在當時可是一件轟動的大事. 父親時任東部防守部一介軍中小官, 可能負責部份接待兩位明星的任務. 一天下午位於花蓮市節約街家中的軍用電話鈴聲響起, 母親接完後顯出興奮又有點緊張的樣子, 匆匆收拾一下便推著腳踏車, 載著大弟二弟, 拉著我跟在她身旁, 出門去到街上與市場, 到可數的幾家服裝店為我尋找一件能派上用場的童裝. 挑了一陣子終於選定了一件淺黃色泡泡紗的連衣裙; 那領子像兩片柔軟的大葉子垂蓋在肩膀上, 邊緣有精緻的包邊, 胸前綴著許多玲瓏可愛的小小繡線花, 腰旁的兩條寬腰帶在腰後大蝴蝶結一繫真是又別緻又可愛. 回家對著鏡子左照右照, 興奮莫名, 不知將要發生什麼事怎麼忽然得到一件如此漂亮的衣服? 母親告之: 明天妳要去機場給大明星獻花, 所以要打扮得漂亮一點. 不到五歲的我, 大概當時並不真懂母親在說什麼.

第二天清晨天才矇矇亮, 就有一部軍用大吉普車來家裡將我接走. 一上車見車裡已坐了另三位女孩, 每人身上頭上都是錦緞花紗蕾絲的, 個個都像個小公主. 隨車照顧我們的阿姨見我的打扮, 嘟嘟嚷嚷有點不贊同母親為我弄的髮型與繫的絲帶,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暗自高興她沒辦法改變什麼因為我倒滿喜歡母親給我作的打扮.

到了某地, 有人對我們講了一些話, 還教我們怎麼站, 怎麼拿花, 怎麼獻花, 之後又 “排演”了幾次. 時間到便又坐上軍車, 直奔機場. 在眾多人來人往喧嘩嘈雜中, 我們被領進機場空曠處, 四人手捧大束花一字排開, 遠遠見著美麗標緻風采十足的兩位大明星~王萊, 鍾情邁出機門, 走下機梯, 朝我們走來. 我們照著大人的指示, 把花獻給她們. 我也許因為是四人裡年紀最小, 個子也最矮的一個, 鍾情彎下身摟了摟我, 並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 這沒預料的動作大概讓本來已被那種場面驚得呆掉的我更像一隻木雞.

在可以說是歡欣鼓舞的氣氛中,完成了迎接大明星這件事. 下午時分又被吉普車送回了父親防守部辦公室. 為了迎接安置大明星, 忙乎了一整天的父親, 想必興奮快樂仍在心頭, 見我回來, 蹲下來愉悅的一把把我摟進懷中, 在我臉頰上重重的親了一下. 這在記憶中唯一記得的來自父親的親臉, 至今想來仍感覺到父親的臉溫.

在人生尚開始不久不到五歲的某一天裡, 同時經歷了這樣的兩個特殊的頰吻, 對我來說真是一份深刻的記憶.

(此文記於2008)



1 則留言:

  1. 宋姐的文筆之好、不亜於出書的作家、我已是您的中忠実的讀者了、期待続刊。Pai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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